煤上的指纹
一早和同事们一起出发去煤台盘煤。车子进站后,一众人下车,沿着站内的工作区穿过台阶,左拐前行直接就到了办公楼后面的煤场。眼前蜿蜒的铁路一路向南铺开,我们的双脚一迈入这片厚实的土地上,立马就印出了一排排清晰的脚印。
七里镇煤台,是个老旧的煤台,原先属于梅七铁路支线的一段,但因故只修到前河车站。后来黄陵矿务局在1992年投资修建了七里镇至黄陵的煤炭专用铁路,七里镇那边的煤便通过包西线外运。这里承接着公司的公转铁业务,煤台就又被重新盘活了。我因着公司盘库的业务,来过这里几回。
由于我很多年位于销售二线,像这种与煤直接接触的机会很少。
在站台来回穿行,煤灰粘了鞋子一周,伸手触及的仪器也是瞬间让双手浓墨重彩,但这些并未影响到我,甚至让我念起刚入职的情形,倍觉亲切。
入职那年,分配岗位时我差点去了教培中心,后来在我主动争取想干主业的申请下,我又被分到了局煤炭销售公司。那时候分来的大学生很少,我和另外一名同事去销售公司报道后,就转到了煤质化验室进行入职学习。
我们获取到的第一个学习任务就是:先把什么是煤搞清楚。我们先是安排到乔师傅那里去学水分析,后来又去学发热量和其他的煤质分析工作。但很快我们也迎来了一个与煤炭更直接接触的学习任务——制样。
陈师傅是我们的实操师傅,她的年龄比我母亲小一些,她是公司的老制样工。每天同院煤检站的同志们把煤样从火车上采回来后,陈师傅就带着我们抓紧去制样。破碎、筛分、干燥、过滤、装瓶以及留样,一套流程下来,即使武装严实,最后也会成为一个小煤人。
刚入职,好奇和求学的心情让我们没有时间去娇气,从制样到化验,通通都学了一遍。我们进步得很快,各项工作很快就能直接上手。
那时,化验室布满我们的痕迹。原本制样工干完活清理完卫生就结束了,但因为增加了我们两个学徒,满楼道都是我们的黑脚印。我们把样送到各项目上,接着去称样或烘煤,之后再利用烘煤的时间,我们去打扫卫生,等卫生清理完,基本就可以进行称样分析数据了。因为老局都是贫瘦煤,煤种单一,时间一长,我们的眼力和手力就都练出来了。真的像师傅说的那样,熟能生巧,煤炭也能“望闻问切”。采回的煤样,“望”一眼,便能把水分估出个大概来;称样时,再“切”一小勺煤样到小坩埚,便对热值心里基本有数了,真是能给煤炭把脉了。
那是一段充实的学徒经历,也是一段与煤共舞的美好回忆。
如今,时光一晃过去了十六年。我也从一线步入了管理岗,从第一次握起煤铲,到如今的高科技盘煤,一路从“煤盲”到“煤痴”,那颗向煤而生的心,依然滚烫。看着这片煤台,我不禁感慨,如果十六年前,我量的是煤的指标,那十六年后,我量的便是我自己。眼前每一块煤都是沉默了千年才等来它的燃烧,而我也是在此刻忽然才读懂了这份沉默的价值。
仪器上又留下了一枚枚新指纹,岁月带走了往日的喧嚣,却带不走煤屑里那每一道光的拓片。瞭望岁月,时光吞没了我的青春,却还给了我一腔沉甸甸的乌金情怀。而我也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这片煤海,早已在一片片清晰的指纹里把自己也制成了一块标准煤样。
(运销集团 于文波)